开篇
在性别矛盾已愈发尖锐的当下,我们可以在简中互联网上看到各种各样的性别议题。但在这愈发刺耳的争吵声中,女性主义究竟是什么,似乎已越来越无足轻重。最早的女性主义可以追溯至18世纪末,在经过了200余年的发展后,已经分成了许多分支。而大多不同的分支之间,主要是如何实现男女平权的路线之争。
女本位道路
在现在的中国,女性事实上享有比男性更多的权益,大到在法律上强奸罪不适用于女性罪犯,小到地铁上会出现女性车厢,停车场会出现女性车位。有的高校甚至将原本的男厕改建成女厕。
在中国社会中,这些充满女性主义关怀的产物,看似让中国妇女摆脱了历史上数千年来父权制的压迫,让她们迎来了属于自己的解放。在互联网上,也有越来越多女性情感博主亲自传授所谓“捞女学”。这些事实,难免让人怀疑,中国的女性主义运动已走向另一个极端——女本位主义。
“女本位主义(Gynocentrism)指一切唯独从女性视角出发看待问题的世界观,一切以女性立场为唯一参考系来评判是非对错的价值体系,一切仅从女性视角和角度出发的思维方式,和一切只为女性利益考虑的思想观念,行为实践或行事风格。其带来的往往是对男性利益的忽视、对男性诉求的贬低和对男性存在价值的否定。
与之相伴的是雄性可弃置性,指整个社会视男性为用后即弃的工具,将男性价值与其所能创造的社会财富、所能贡献的资源及所能提供服务的“工具人”价值紧紧绑定,男性的存在本身被空壳化和虚无化。”——wikipedia
女性的劳动力因为先天因素,并不比男性高。因为产假等各种生理因素,女性在职场上往往拿着比男性更少的工资。最新发布的《2023年中国女性职场现状调查报告》显示,在薪酬方面,2023年,女性的平均工资为8689元每月,与男性的9942元每月相差1253元。而女本位主义的盛行,似乎弥补了工作薪酬上对女性的亏欠,但事实上,这反而加剧了女性在心理上的自我物化。
在城中村的暗巷中,花费数百元便可“买卖爱情”;而“捞女”的一场婚姻,在结婚时拿走男方家庭尽可能多的彩礼,在离婚时分得尽可能多的财产。除了标价更加高昂外,很难说这场婚姻和城中村暗巷中“可买卖的爱情”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由此可见,不同社会群体的权益的转移并不能实现平等与解放。相反,这种转移只是掩盖分配制度上不合理性及其产生的结构性压迫的遮羞布。而中国的女性主义运动,现今已有被女本位主义所扭曲之趋势。
自由主义道路
既然靠女本位主义实现平权的计划已经破产了,那在欧美盛行的自由主义女性主义,又是否可以给女性带来真正的解放?
“自由主义女性主义,是女性主义理论的个人主义形式,关注妇女透过自己的行动和选择取得平等。自由主义女性主义,强调促进妇女享有在法律与政治上享有与男性相同的权力。自由女性主义者主张,社会上认为女性天生在体能与智力上不如男性的想法,导致了在学术、公共讨论及市场上,对妇女的歧视。”——wikipedia
在欧美,伴随着的是“独立”,“自主”等标签,女性登上时尚杂志的封面早已屡见不鲜。就如同电影《芭比》中芭比们大喊的“做自己”,自由主义女性主义似乎向女性证明了,靠着独立来实现自我解放的可行性。
在经济上,自由主义女性主义倡导女性靠个人努力致富而非靠政府或社会机构的帮扶。而在政治层面上,自由主义女性主义转向了强调“身份政治”与性别间差异。结合新自由主义鼓励“个性”与“平等”的思潮,女性在自由主义女性主义的带领下,似乎迎来了真正的解放。
但实际上,新自由主义推崇了一种庸俗的相对主义来定义平等:别人没资格评判我,我也没资格评判别人,这就是平等。这使得人们“做自己”时,认为每个人和其个性都有所谓的价值。而这种价值便不能被理性所批判,批判的行为会被认为是一种“家长式思维”。人们的生活开始陷入一种自大,盲目,与社会脱节的原子化中。
但同时,因为缺乏评价,人们容易对自我价值产生不确定感。这时作为社会性的动物,人便又不得不盲从某种“权威”来使自己没那么不自信:可能是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的宏大叙事,可能是成为某个明星的粉丝,也可能是mbti和星座运势等等。在这场个人身份认同的危机中,人们采取的自救行为,便是给自己贴上各种各样的标签。而在这时,资本家们便将那些标签与各种商品绑定。人们开始靠着消费来满足抽象的社交需求(彰显“个性”只是需求的一种),这便是消费行为的符号化。
“差异本身无法成为平等的基础,因为差异意味着无法比较。真正的平等应该是建立在相同的价值观认同上,而这种认同超越了差异。”
诚然,自由主义女性主义的浪潮大大改善了全球女性的处境。这种女性主义的思潮在反封建运动中,为女性争取了很多权利。然而,自由主义女性主义所为女性争取的权利,更多是政治权利,经济权利,公民权利,这些抽象的个人权利都内化于资本主义的核心价值观。
浅显来看,自由主义女性主义,确实成功把男性和女性摆在了一起——让他们都一起平等地被资本剥削了。然而,更严重的是,自由主义女性主义甚至已经逐步转变为消费主义的帮凶,加剧着女性消费行为的符号化。
女性主义也开始逐渐变成了一个标签,一个可以彰显个性的标签。只要女性贴上它,站在景观社会为自己准备好的橱窗中,再辅以她们自己挑选的精致商品,便可在展现个性的过程中实现她们眼中的“解放”。
但事实上,商品堆砌出的个性,本质上只是随波逐流。资本家并不在乎自己的客户是不是一个女性主义者。但只要在三月八日举行一场冠以“女神节”、“女王节”为题的活动,就能攫取更多的利益,他们便乐于这么做,乐此不疲。一边空洞地大喊“做自己”的口号,一边因审美焦虑而拼命购买化妆品并打扮自己。这并不是什么性解放,这实际上只是被男性凝视和消费主义给控制罢了。
这时便可能会有人认为,只要反对消费主义,去除审美焦虑,避免个人消费行为的符号化,女性就可以摆脱男性凝视和消费主义的压迫,实现个人的性解放了。但实际上,这只是在新自由主义洪流下,个人的无奈挣扎。解放,便意味着这不是微观的、个人的议题,而是宏观的、社会的议题。
少数人的“解放”
从个人角度讨论“解放”,而去规避宏观的社会结构,这已经使得底层女性受到的压迫在逐步被忽视。身处社会上层的精英女性,她们可以靠着自己掌握着的大量资源,将自己从无偿的家务劳动或生育痛苦中解放出来。因此,家务女佣服务和代孕服务便出现在了市场上。可见,少数人的解放本质只是对未解放的大多数的一种压迫和奴役。而更致命的是,我们也难以确定,精英女性已成功成为了某个牌局的玩家,而不是精英男性的某种审美工具。